Lisk Feng,插画界很少有人不知道这个女孩。她从高中入行,大学出名那阵子,杂志摊一眼望去都是她画的封面,但也是那时候,她决定去纽约闯荡,经历卡里只剩两块钱的生活。
今天,和我们一起听听,一个女孩怎么从一次次选择和决定中,走到自己想去的地方。
Lisk从中国美术学院插画与漫画专业毕业,到美国马里兰艺术学院读插画系研究生,给《纽约时报》、《纽约客》、《华尔街日报》、苹果、联合国等等等等供稿。去年被美国福布斯直接提名年度30岁以下艺术精英,结束在罗德岛设计学院教插画后,今年在纽约视觉艺术学院任教。能做到这一步,是很多插画师想都不敢想的。
当然,15年的插画师之路绝对不是一蹴而就,在这些充满灵气与魔力的画面背后,我们看到的,是一个女孩的自我成长,从自卑到自信的过程。
美术老师的女儿,就应该画得好吗
Lisk出生在海宁,妈妈是美术老师,她的人生剧情好像早就写好预告,但谁说这样就比较轻松?“幼儿园老师觉得,美术老师的小孩应该画画比较好,强行逼迫我画了很多画。还有老师总认为,美术老师的女儿就应该参加画画比赛,所以经常莫名地就会去参赛。”
“但我一直觉得,我不是画得特别好,不是很自信,后来小学老师跟我讲,我的构图不错,在想象力方面不太需要指点,属于想法比较独特的小孩。”那时候Lisk将信将疑,但人生总有一个无法解释的奇妙转捩,上了高中,她开始对画画上了心。
“妈妈让我看很多画画的东西,家里有很多美术书可以翻阅,她送我的礼物总是跟美术相关。” “我高二开始画插画,妈妈给我买了数位板Wacom Intuos 3,那时候还蛮贵的,我记得要两千多块,要到大城市才有得卖,我求了她很长时间,她后来就给我买了。”
还有一件令人诧异的事,“在高考前,妈妈把电脑搬进了我房间,那段时期别的小朋友可能在读书,但我有电脑画画。她对我的放养,以及她对我在绘画上的教育,让我在高考还算有不错的结果,这是我18岁之前最得意的一件事情。”
除了妈妈的功不可没,Lisk的天赋是有目共睹的。她在高中登上了《漫友》,上大学之前已经有许多插画经验,很快成为了中国新锐插画师之一。
但年少成名之后,问题才接踵而至。
人际关系,从来都不是很顺利
我们以为Lisk一直蛮顺利的,但只是看起来而已。
“我不觉得自己一直很顺,可能有些节骨眼上运气还不错,但我一直以来都是比较拼的。我从小到大都是一个很傻的人,人际关系上比较蠢。”
“在人际交往上我总有一种幻想,觉得只要我对别人好,别人一定也会回馈给我同样的好。”可能在人身上得不到的同等回报,Lisk在画画上找到了。
但一不小心,也可能变成恶性循环。
上大学以后,Lisk有更多时间创作,跟风靡一时的《最小说》、《最漫画》合作,不止给别人的书配图,她自己一连三年出了三本书,举行全国签售会……
那时候很多插画师还是学生,很多人红个几年可能就转行了,像Lisk做到这样子不容易。可她接的画稿越多,越像个机器人一样工作。她害怕错过眼前任何一个机会,但更害怕接下去会变成自己讨厌的样子。
是时候了,她决定去更远的地方。
在纽约,大家不会用外貌去评断你
去纽约的初衷已经记不清了,但Lisk记得,“大一刚进中国美院,我在宿舍墙上贴了一个苹果的画,还有纽约曼哈顿的地图,对它充满了幻想。”
“后来考研究生的时候一心找纽约周边的,因为纽约实在太贵了。2012年去马里兰艺术学院留学,我没有直接买去巴尔迪摩的机票,先去了纽约。”
去纽约的初衷已经记不清了,但Lisk记得,“大一刚进中国美院,我在宿舍墙上贴了一个苹果的画,还有纽约曼哈顿的地图,对它充满了幻想。”
“后来考研究生的时候一心找纽约周边的,因为纽约实在太贵了。2012年去马里兰艺术学院留学,我没有直接买去巴尔迪摩的机票,先去了纽约。”
到纽约第一天的兴奋劲Lisk还记忆犹新,“我那时候激动的呀,就想要一个纽约的手机号,特别傻。” “那时候最大的感觉就是恐惧。我去办手机号,拎着箱子到处走,感觉自己很渺小,那种渺小是不能用语言去形容的,即使语言学得很好了,到一个陌生国家的第一天还是不敢开口。”
“我对曼哈顿有一定的恐惧感,因为它那种钢铁森林的状况特别复杂,又特别厚重,行人的脚步非常快,但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远观它就很美。我经常在布鲁克林大桥,看曼哈顿的人和车,大厦窗户的格子,像星空一样,是一种禁锢而渺小的美。”
但这也是她最喜欢纽约的地方,这个危险和新鲜并存、多元文化堆叠的城市,拥有无比的包容性,让Lisk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全和归属感。
在纽约,Lisk重新认识了自己。小时候因为体型交不到朋友,她一直觉得是自己的问题。直到去了纽约,她发现没人会因为外貌去评断她,她可以活得更自在。这里的每个人都匆忙得只够管好自己,而她可以成为任何她想成为的样子,这也代表,一切都要从头开始。
最穷的时候,卡里只剩两块钱
和站在国内插画界的浪尖相比,去了美国Lisk又掉回大海,工作和现实压力波涛汹涌,一时半会儿还游不上岸。有一阵子,她的画面变得很灰,以前快乐的色彩不见了。
“最穷的时候是2014年下半年,刚刚研究生毕业,搬来纽约房租特别贵,因为申请签证还要找律师,费用五六千美金,根本给不了,卡里只剩两块钱,实在不行了,就跟我妈讲,她给我打了一万美金。”
“我在大学四年都没怎么要过钱,因为我一直在画稿子,日常开销都能自己赚。但是读研究生以后,美金真的去得特别快,上学也没有什么时间画稿,所以又回到了需要家人资助的阶段。”
后来她只能进入疯狂工作、马力全开的状态,不停不停地累积作品,在所有能被看到的社交网络统统上传一遍,能接的工作她都不拒绝,超负荷运转也要逼着自己转下去。
别人都羡慕Lisk接到《纽约时报》的活,但很少人知道工作模式是这样的——早上11点给brief,下午2点看草稿,下午5点要定稿。一小时完稿,五分钟调色,也是有的事。
Lisk习惯晚上工作,一忙起来就不能睡觉。“也是经历了很多波折,很长时间,才能够慢慢稳定,重新经济独立,我觉得做插画真的是不容易的一件事情。”
那个时候,没有求生欲了
自由职业的不自由,是个老话题了,可听到Lisk这么坦白地谈自己的焦虑,我们还是吃了一惊。但想一想,你也有过这种感受吧,当工作量过大,想法和执行又赶不上的时候,你就会非常厌恶这个工作,实际上也是一种自我厌恶。
这些工作附加的情绪问题,是说着“真羡慕你不用上班”的人不能理解的。“有些人说‘要对身边的事情心怀感激’,但前提是你快乐了,你才会对身边的东西有感觉,才会对身边的东西抱有感恩之心。”
“后来我发现,如果要创造快乐,必须是要自己去整理出一套自己的精良的方法,而且需要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测试,才能够达到的。”
“我现在开始用本子或者软件,去追踪自己每天做的事情,如果我双休日有计划,那就绝对不工作,所以星期五必须提前安排好做下礼拜的东西,这是让我能够在双休日放松心态的好办法。”
Lisk试过很多不同调整情绪的方法,最爽的一次还是把家具丢了个遍,清空了压力之后,她画了上面这幅“Oh, Perfect Life”,这是她自己很喜欢的作品。
明媚的阳光,鲜绿的草地,和爱的人在一起,放松、满足。画完这张画之后,她自己也被治愈了。
插画师和插画师怎么谈恋爱
圈子里的人都知道,Lisk和岑骏是一对神仙眷侣。可是两个同行一起生活的苦辣酸甜,只有他们自己知道。需要帮忙的时候,当然很好。“画草稿需要征求别人的意见,他就在身边,非常便利,如果对方也是优秀插画师的话,就会更加有帮助。”
不好的地方,也挺不好的。
“比如说,我拿到了一个项目,对方跟我说好可以继续进行了,但是同时在他那边就人间蒸发了,如果他不知道是我拿到了这个项目,他可能会一直在等别人的回复。虽然没有真的发生矛盾,但我也高兴不起来。”
但两个插画师决定在一起,这样的问题也都是未来要持续面对的一部分。
“我目前处于相对舒适的一个状态,如果有下一步的发展的话,也会需要像开会一样,理性地去跟对方讨论,包括所有生活细节上的东西,不能以任何东西去要挟。”
因为疫情,Lisk和男友被迫异地好一阵子了。“这个状况可能还会继续下去,我也不能够泄气,要把家里都打扫干净,等他回来。”
下辈子还会选择这个职业
在纽约站稳脚跟,渐渐学会面对自己,拥有了工作和恋爱,但Lisk并不喜欢“成功”这个词,别人的认可,或者插画达到什么成就,不是她的目标。
“很多人可能觉得插画没什么难的,但它的内容跟画技并没有什么关系,画插画考虑得更多的是画什么,而不是怎么画。”
“插画某种程度上属于applied art,或者说介于应用艺术和纯艺术之间的东西。并不是完全应付甲方的需求,你可以有更多的自我表达,也可以做自己的创作。”
“有一些对自己很有意义的一些项目,它可以同时是有商业价值和艺术价值,这是我觉得插画最有意思的地方,它有很多很多值得探索的。如果还有下辈子,我很可能还会重新选择这个职业。”
十多年过去,Lisk在绘画风格上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从一开始画人,是一种比较卡通化的处理模式,后来跳到几何,现在又想要更加写实。”
“我觉得画画的风格跟成长经历是很有关系的,自己喜欢的东西会变,是正常的。我性格就是那样,画一段时间进入瓶颈了,再突破的时候一定会做出一些改动的。”
当然,她对画画的思考也和最初完全不同了。
27岁以前,我没考虑过工作外的问题
Lisk非常喜欢插画师木内达郎,他们见面的时候,她问了一个一直以来困扰她的问题——
“他说,‘有什么就做什么,把每一个做好就行了。’他回答的时候非常淡定,我就觉得,哇,他能把个人情绪跟作品之间的距离感把控得很好,这是我非常佩服的。”
Lisk也一直在练习,怎么把握工作和生活之间的距离。
“我自己内心的状态有很大变化,到27岁以后,就开始考虑更多别的事情,我的生活不能只有画画,我需要去做别的事情,画画只是我生活中的一部分,但在27岁以前,我从来没有考虑过别的问题。”
“我现在觉得做饭都很重要,我一定会在中午和晚上专门开辟一小时,给自己做一顿好的。不能连做饭的时间都省下来吃个泡面,如果吃的时间久了就有负罪感,那样的工作模式和条件太苛刻了,活得特别没有质量,工作赚钱的成果,不就是要活得舒适一些。”
更加快乐,对自己的状态更加满意,听起来是很大的愿望,但可以落实到很具体的日常上。也是有了这样的状态,才能赋予生活和画面更多的色彩。
“如果做全职插画师特别痛苦,其实可以去上班一阵子。没有什么绝对一定要这样子,不成功不行的说法,本身成功的定义每个人也是不一样的。对自己的要求稍微轻松一点的时候,我觉得做freelancer反而比较容易胜任。”
“但是会有一些艰难的时间,可能需要两三年的艰苦时期,熬过去以后,就会有一些转变,如果还没有看到起色的话,有可能你是不适合的,那就可以去选择别的方法。”
选择教书,也是Lisk给自己一个改变环境的机会。
现在她在纽约视觉艺术学院教大四,不过因为疫情,接下来她可能不会再亲自见到自己的学生。“美国的情况非常严重,我现在还在焦虑,但是焦虑的对象已经转换了,因为我教毕业班,我会想那他们怎么办?”
“所以我现在网上教课很努力,希望能够给他们创造一些好的回忆吧。”
我们做这个采访的时候,Lisk正准备过30岁生日。(Lisk给我们录了一段vlog,一定要看到最后!)
29岁的最后一天下午,她一边盘算着要给自己做什么晚餐,一边头靠着猫咪波波,竟然睡过去了大半天,醒来一下子感觉到不一样了。我们问她的梦想是什么,她说,“我的梦想实在太多了,想要有个家,想要有一个房子,有花园的那种,但这就是白日梦,在纽约是不可能的,但是梦想,就是什么都可以想。”
是啊,30岁而已,不过是人生涂鸦本翻开了新的一页,前往下一个梦想的路也才刚刚开始。
谢谢Lisk来PLAY! GROUND玩,未来也要继续玩得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