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在国内的我们正在渐渐恢复生活的秩序,外面的世界却依然笼罩在COVID-19的阴影下。家里是单人份独角戏,门外是大风般的关店潮。在这个从电影节到时装周,一切人类聚集行为都遭遇延期或取消的时刻,角色微妙的时尚杂志行业再次受到关注。
如果说别的行业还可以勉强work from home,深度依赖编辑、模特、摄影师一起拍摄大片来填充版面的时尚杂志,是不是要开天窗了?
而在全球情绪低潮的当下,闷在家中似乎只需一套懒人睡衣,我们是否仍然那些闪闪发光的新季趋势和名人八卦呢?
令人刮目相看的是,各大时尚刊物在不同国家的版本,不仅照旧印刷出版,还坚持用创意力量发电,以令人惊喜的形式和载体,解决局限、维持质量,一丝不苟地充当着“时代的镜子”。
从Juergen Teller到Paolo Roversi,16个超大牌摄影师一起以“居家隔离”为主题,尽情发挥灵感和幽默,为法国世界报旗下《M Magazine》创作了自拍大片。
同样为了解决无法“聚众棚拍”的窘境,希腊版《VOGUE》选择让三位封面女郎不出家门,直接让他们的伴侣担任摄影师。透过爱人充满抚慰力量的眼睛,我们反而看见了拍摄对象最亲密真实的一面。
康泰纳仕家族的“小众浪漫担当”葡萄牙版《VOGUE》用一个隔着口罩的深吻描画此刻的自由,《GQ》用明黄色的笑脸安慰众生的同时,也对着病毒傲娇地丢下一句F打头的问候。
法国版《ELLE》用温柔的插画封面,向不同肤色的女性医护人员们说了声谢谢;就连澳洲版《Grazia》也一改八卦周刊的浮躁风格,用空空荡荡的外景封面,记录下混乱世道中的安宁片刻。
《i-D》隔空连线了19位超模,透过视频电话完成拍摄。平日的T台巨星们,穿着白T恤化身宅家女孩,用驱散恐惧的笑容和“闭一只眼”的招牌Pose,留下一组史无前例的封面。
在Social distancing的同时祭出“人海战术”的还有意大利版《Vanity Fair》。这期献给米兰的新刊,召集了Miuccia Prada在内的64位意大利时尚、设计等领域的大师。
“世界正在剧变中,我们也一样。”
面对疫情蔓延,向来脑洞大开的《BUFFALO ZINE》,则干脆做了个无敌大胆、却也无敌美好的决定——从本期新刊开始,每期《BUFFALO ZINE》都将免费放出厚达数百页的电子版,而你需要做的不过是登记一下邮箱地址就好啦。
而如果认真追溯起来的话,时尚媒体行业上一次受到这么大的挑战,或许还是半个多世纪之前的二战时期。
当时几乎清一色都是女性的时装编辑们,面对无奈的时局和不安的未来,有哪些激励人心的精彩创作?Voicer顺着这条脉络进行了一次考古……
“保持发行,是为了记录时代”
时装常被当作造梦的途径,但在一个连食物和布料供应都成难题的世界,谁都无法置身时代之外。
在《VOGUE》历史上,曾有过一次与今天的意大利版纯白封面异曲同工的创作——1945年10月刊的英国版封面,为了庆祝战争结束,选择用一片干净的蓝天象征“和平与重建”。或许,只有真正亲历过在混乱中生命有多脆弱的人才能体会,能在云朵下自由呼吸就已经足够幸运。
一生带领英国版《VOGUE》走过225期的主编Audrey Withers,是个临危不乱的坚韧女性,即使是在伦敦遭受轰炸的57个黑暗的日子里,她依然带着编辑部在地下室中继续工作。
1940年开始的纸张定量配给政策,加上交通运输变得困难,在反复请求之下杂志才得以继续制作,只是从双周发行变成月度发行,并且印量大大缩减。
她深刻地明白,记录时代是一个媒体的责任,以“请传递你的《VOGUE》”为口号,鼓励读者们彼此分享杂志、让更多人看见,并大刀阔斧地改变内容,鼓励女性们走出家门,为工厂和广播电台帮忙、临时加入护士行列、驾驶救护车等等。
而它的有力竞争对手《Harper's BAZAAR》,同样也以战时当下的社会景象作为创作源泉,真实记录着年轻的丈夫们去了前线后,女性作为留守爱人的感情、心理和生活状态。
在没有Instagram,没有直播,甚至连电视都没普及的时代,纸质报刊几乎是传播信息的唯一渠道。
就像今天我们意识到女性医疗人员不该被忽视一样,当年除了冲锋陷阵的男性士兵,同样也有很多正在为了和平发光发热的女性,而这些时尚杂志恰恰担当着报道她们、从而启发更多普通女性停止冷眼观望的角色。
时装模特变身战地记者
照片上的两个伦敦女孩戴着消防面具,正在为时刻可能降临的空袭和爆炸做好准备。而捕捉下这个瞬间的人,并不是什么专业新闻摄影师,而是战时《VOGUE》的特派通讯员Lee Miller。
此刻一个人奔波在世界各地,用相机记录战火中的普通女性身影、为《VOGUE》发回报道稿件的她,在和平年代是一名身穿华服为杂志拍摄大片的时装模特,还曾是出现在毕加索笔下的缪斯。
这个最早参与揭露集中营真相的勇敢女人,用自己对镜头和人性的敏感,为往日充斥着珠宝、口红和鸡尾酒裙的时尚杂志,带去了完全不同的现实内容:碎裂的城市、年轻的伤兵、忙碌的女性飞行员和护士……
与主流媒体的权威视角不同的是,你能轻易地从Lee Miller的照片中感受到来自她心底的悲愤,同时又总能发现一种比所谓的“战场纪实”更安静、细腻、柔和的女性特质。
令人敬佩的是,这位以一己之力为后方的女性群体报道了伦敦闪电战、巴黎解放、希特勒之死等等历史性事件的“临时记者”,在战后依然饱受创伤后遗症的困扰,但当她向别人介绍自己时,也只是轻轻地说一句:“我拍过几张照片。”
不放弃美丽,就是不放弃人生
在忠实记录着时代之余,这些时尚杂志也并没有忘记它们本身的使命——在有限的物质条件下,最大程度地安抚社会上的不安情绪,和普通女性一起探索如何穿得恰当和好看。
布料的定量配给和时局的动荡,让时尚编辑们提出了类似今天“Less is More”的穿衣哲学。如何利用最少的布料、最简单的手工得到一身体面的着装,以及如何聪明利用衣橱里的旧单品,成为杂志的核心主题。
用短袜代替尼龙长袜、把过季衣服进行“DIY改造”、告别巨大的裙摆和繁琐的装饰……随着这些更实际、也更亲民的时尚建议传播开来,剪裁利落的垫肩外套和裤装成为了新的流行,这其实也在无形中解放了女性的身体。
随着越来越多原本只是家庭主妇的女性走进了工厂,不方便再戴帽子,《VOGUE》也开始为她们推荐更利于打理、也更时髦的发型选择……
透过时尚杂志看看当时女性的追求你会发现:要够实穿却也不能放弃设计感,并不只是今天才有的集体愿望。
回到上面这幅登在《VOGUE》的经典照片,一位穿着整齐的女性在废墟边安静地停留,仅仅一个背影已然充满感染力。临危不乱的主编Audrey Withers由此发出感叹:“时尚是坚不可摧的。”
在乱世中启发女性穿得体面,独立且勇敢地为世界尽一份力,是时尚杂志史上的值得重温的一段骄傲岁月。不放弃美丽,就是不放弃人生,更是对今天的我们仍然适用的“内心燃料”。
总有一天,被COVID-19支配的恐惧终将成为历史。
就像我们今天被战时杂志所传递的信念所感动,未来的人类或许同样可以透过今天的杂志,感受到我们在这段低谷隔离期里的乐观美好和创意自由。
而这也是纸质媒体最永恒、也最美妙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