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自由插画师,有100万+人关注着卤猫。他出过绘本《找到这颗星球》、《狐狸卜》,封面分别是一个男孩、一只小狐狸,在大自然随心所欲。
当然,现实和绘本不一样,网上那个总是跟你愉快道早安的男孩不是全部的卤猫,从厦门搬到上海的生活也跟他想象中有点距离……我们抓住这只忙碌的猫,听他聊聊一个人如何在一座新城市一夜长大。
Breakfast with Oamul
我们约在九点半的面包店,卤猫跑着来了。那天立冬,空气很凉,太阳很暖,很他。卤猫喜欢洒满白糖的肉桂卷配黑咖啡,“乳糖不耐喝不了牛奶”,他整个人格外清瘦。
上个礼拜去厦门盯年历的制作,之后去了旧金山,回上海看了好些展览,到Voicer studio录了吃茶,下个礼拜去杭州……他说这些天已经不算特别忙了。
年初他在上海的个展门口总是排着长队,有人专程从澳洲飞到上海来看他。“其实我挺不好意思的,大家对我很好,我会害羞。”很多人从卤猫的画中看到了自己,色彩温暖,表情克制,总是一个人。
他还没准备好出售自己的原作,目前大都存在家和工作室,心情和他把亲手接生的小猫送出去一样,他说挣扎了好久,语气满是舍不得。明年就是卤猫画画10年了,他早已经出圈,但他不只要出插画圈,还要走出自己的舒适圈。
Studio Visit
卤猫在厦门住了快十年,今年搬到了上海。其实他早就有计划,想换个环境。“八九年前我刚大学毕业,第一次来就挺喜欢的。”
厦门很安逸,上海也不是个必答题,他没觉得自己在漂。“我有一个属于自己的节奏,对我来说只要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工作室就可以很自如了,大环境对我的影响并不明显。”
A Walk in the Park
“真正影响我的是她。”
卤猫小时候看姐姐画《美少女战士》,他开始跟着画,越画越喜欢,“《死亡笔记》、《银魂》、《海贼王》,还有富坚义博的……”他一度幻想自己以后要当漫画家,后来姐姐不画了,他坚持了下来。
卤猫看起来单薄纤细,出门旅行可以挂在朋友身上什么都不管,可事实上,他是个生活自理能力很强的人。他从小是乖小孩,碰到事情倾向于自己解决,很害怕麻烦别人。可是,太独立的小孩反而不能让人省心。
小时候他还用邮寄投稿,收到了稿费,25块。“那是我第一笔稿费,我就觉得还挺奇妙的,接着我拿着这个钱,给自己买了一根冰棍。”
单纯的快乐像冰棍,没办法维持太久。高中做艺术生,画画太过应试,老师没有正确引导他去做一个独特的个体。他一时找不到方向,对未来一片茫然。他的家人特别担心,尤其是写书法的爸爸,更知道这条路不好走。
“我爸在我画画的时候还是有点反对的,因为他觉得如果不是正儿八经地读书出来可能就不会有未来。”
卤猫大学念的是室内设计,他实习了两天,一板一眼看数据画线条,是他最怕的,“我真的呆不下去!”毕业后他另辟蹊径,学习了半年的3D动画,应征了网络游戏公司。
“后来我的很多插画都是动画,虽然3D和2D不一样,但原理是相同的,所以当时的经历对我来说很重要,还保障了我的经济来源。”当卤猫赚到第一笔工资,爸爸知道他真的可以养活自己,才觉得安心了。
四年的上班族生活一点没有浪费,他闲暇的时候都在画插画。有一天被朋友怂恿一句“要不你辞职吧?”他说“好啊”,然后就辞职了。这不是冲动,他已经考虑了一年。“当你辞职之后你的生活会被改变,你所有的事情都要自己去安排,自己去规划时间,后来我发现我辞职这件事还挺对的。”
卤猫开始了满世界飞的自由插画师生活,妈妈是他的“民间PR”,在朋友圈热烈转发关于他的一切。父母终于对他的生活放下心了,却担心起他的身体状况。
卤猫偏爱在晚上画画,完全安静,充满自己的气场,有时候他会凌晨2点突然爬起来创作。他知道自己的关注度从何而来,逃不掉去在意那些眼光。他能理解总会有人不满意,但对自己满意是最难的。
“我自己的内心也会有声音,我一直会怀疑自己。就还是没有办法达到自己满意的状态。网友的期待是一个无形的推动,有时候我也会需要这种压力,但我对自己的要求其实更多是来自于自己。我是处女座,我对自己是苛刻的。”
过了三十岁,卤猫一直紧绷的弦开始松弛了,开始睡得着了。他笑着说也不是现在对自己的作品有多满意,就是有想开一些,放过自己。卤猫心底那个小孩回头叫住了他,“我觉得还是要保留自己,和长大不冲突,你可以做一个有自己步调的人,我还是希望可以保留自己充满想象力的时候。”
卤猫回想起小时候的画面,有一会儿没说话,似乎掉进了时光隧道。“我们那个时候好变态的,五六点起来早读,我骑自行车去学校的路上,两排的树在飘絮,空气非常舒服,骑着骑着我就停了。”
接近自然,也是接近自我原本的面目,坦坦荡荡。像“a walk in the park”这个词组,字面上是在公园散步,比喻的是轻松、不费劲的事。
卤猫第一次到长风公园,他的大人保护罩一下子裂开了,一下钻树丛,一下爬假山。他对路上的植物兴致盎然,喜欢懒懒随风摆的柳树,喜欢长得高高的木芙蓉,喜欢造型很独特的松树。
“一定是内心很深处的东西才会对你有影响。”
他想起小时候和爸爸妈妈一起去探望外婆,徒步花了三个小时,外婆去世后就没有走过这么长的路了。
卤猫上升天秤,无论内心情绪如何,都给人感觉春风拂面。一路上他告诉你哪家店的曲奇好吃,对时下热门的《摩登情爱》津津乐道,科幻剧《黑暗物质》是他的心头好,哼着《阿拉丁》主题曲想象做舞台剧演员也不错,对了,他还喜欢野性而炽烈的高更。
回到一个人的时候,卤猫经常发呆。“我画画之前会准备很久,就是发呆,一下子就走神了。”
他画中那种一个人的自在就是这么来的,等发完呆,创作一气呵成。他不依赖捉摸不透的灵感,“很难讲灵感从哪来的,因为如果我知道它是从哪来的,我就会去故意去找它,但是你就是不知道。”
现在卤猫走到了创作的另一个阶段,与其说变得成熟,不如说更懂得怎么和心底那个小孩相处了。他每个月要求自己画一张月历,“但最近两个月都没画”,笑容有孩子气的狡黠。
没有改变的是给自己的期许,他对如今在外人眼中已经接近理想的生活有所保留。
“最理想的状态是什么?”
“完全自由创作吧,我可以住在任何我想住的地方,在任何我喜欢的地方画画,然后我家必须有一个花园。”
卤猫在新工作室放了一盆青松,似乎时刻提醒他,放、轻、松。“无论做什么做久了你都会疲惫,会想要做一些调整和变化。”他打算去杭州呆一个礼拜,去刻木雕,安安静静,不考虑别的。有直觉告诉他,接下去会是一个新的转变阶段。春夏秋冬,晴或刮风,都能看到好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