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1月30日,雅典的一个月夜,月亮圆满得不像是真的。为了赏月,SOPHIE爬上了一栋三层建筑的顶楼,却在拍摄月亮的时候不慎跌落。
这个34岁的年轻音乐人曾经为我们带来过这么多美好的听觉体验,就连她离开世界的方式也是诗意的。
在这个噩耗传来之后,SOPHIE的MV下出现了许许多多的留言,许多人感谢她曾经创造出如此超前的音乐,也有人说曾被她坦然承认跨性别身份的举动激励,而更多的留言带着惋惜:没有想到,会因为一则讣闻认识这样一个才华出众的音乐人。
现在了解SOPHIE,或许也并不晚。
在SOPHIE意外离世之后,SOPHIE的粉丝向NASA发出集体请愿,希望能够将行星TOI-1338 b命名为SOPHIE。这颗行星也确实和SOPHIE在冥冥之中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TOI-1338 b是一颗特别的行星,它的发现者是一个在NASA实习的高中生,他在加入NASA后的第三天就做出了如此重大的发现。这颗行星的表面的色彩梦幻绮丽,玫瑰色与紫色互相交融,和SOPHIE的专辑《OIL OF EVERY PEARL'S UN-INSIDES》有着让人无法忽略的相似性。
最为美妙的是,TOI-1338 b是一颗罕见的环联星运转行星。一般的行星只会围绕一颗恒星运转,但是TOI-1338 b却会围绕两颗恒星运转,这恰恰与跨性别的SOPHIE形成了一种遥远星际间的互文。
Charli XCX、Caroline Polachek等音乐人都参与了这次的请愿。虽然不知道最后这颗特别的行星会不会以SOPHIE的名字命名,但是许多此前从未听说过SOPHIE的人开始对她产生了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会让大家想用这样浪漫的方式记住她?
早慧的天才
SOPHIE并非出身于什么音乐世家,她的父母从事的职业与艺术毫不相干,但是SOPHIE的父亲却对音乐有着天然的好品味。在SOPHIE还只是个孩子的时候,她的父亲就会带着她穿梭于各个锐舞派对,派对场景几乎陪伴着SOPHIE童年的始终,电子音乐就是她的童谣。
SOPHIE的爸爸非常讨厌音乐品味上的所谓“怀旧情结”,经常会有人说“六十、七十年代的摇滚才是最好的音乐”,他却对这样的论调不以为意,对他来说“电子音乐才是属于未来的音乐。”
别的孩子都缠着父母买昂贵的玩具,但是SOPHIE最心爱的玩具就是爸爸放在车里的卡带。SOPHIE的爸爸也会将卡带作为礼物送给她,赠言是预言式的:“音乐会是对你很重要的东西。”
在有一年过生日的时候,SOPHIE收到了一台便宜的电子琴作为生日礼物,这把简陋的琴对于SOPHIE来说却意义非凡。在贪婪地吸收大量音乐之后,她终于有工具可以开展自己的创作了。SOPHIE开始整天整天地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门,一心一意地沉浸在自己构建出的音乐世界里。
9岁那年,SOPHIE就向父母提出要辍学,专心地做一个电子音乐制作人。她的父母当然毫无意外地拒绝了她的请求,但如今回想起来这的确是一件意义重大的事件。
绝大多数人要到人生的中后半段才开始逐渐寻找到自己擅长的领域,许多人甚至终其一生都无法找到一项“使命”,但SOPHIE却在9岁的时候就明白了自己真正想要做的是什么,这或许是只有早慧的天才才能拥有的觉悟。
之后SOPHIE又陆陆续续淘得一些音乐制作的设备,她甚至会给自己立下规矩:放学回家后如果不把专辑做完,就不能从房间里出来。与其说是自律,不如说是最纯粹和滚烫的热爱驱使着她将全部的精力都投注到音乐之中去。
从匿名者到秀场缪斯
成人之后,SOPHIE终于得偿所愿,成为了一名职业的电子音乐人。她的作品很快就在音乐圈里激起了讨论,合作音乐人的名单也是星光熠熠,她甚至为Madonna、Charli XCX和Vince Staples这种级别的大明星们制作过音乐。
可是尽管她的作品成了大街小巷四处可以听到的热门曲目,也成了各种地下俱乐部里让派对动物们起舞的魔咒,但是对于SOPHIE的性别、长相和个人信息,外界却几乎一无所知。
SOPHIE长期以来一直努力地保持着匿名的身份,就连接受BBC采访的时候也用变声器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像个5岁的小女孩。那一阶段的她更希望自己通过作品而不是其他的方式被认识。
有一次SOPHIE受邀参加一场演出,但是因为她并不想被拍摄,而她恰巧有一个表现欲很强的朋友非常享受一切抛头露面的机会。于是她就预先将音乐准备好,让她的朋友替她上台表演,而她自己则在台下扮演一名保安。
这一套狡黠的操作居然效果不错,观众完全不知道他们眼前的并不是真正的SOPHIE,她也就愈发心安理得地享受这种匿名的状态。
一直到2017年,SOPHIE推出《It's Okay to Cry》,并且在MV中出镜,大家才第一次将SOPHIE的作品和人联系了起来。
MV中的SOPHIE,留着一头火红的短发,背后是不断变化着的天空、云彩、阳光和暴风雨,前景只有SOPHIE一个人。她裸露着肩膀,也裸露着最真实的自我:SOPHIE通过这支作品公开了自己跨性别者的身份。
对于SOPHIE来说,真正拥抱自己的跨性别身份也是一种释然。拥抱自己的性别认知,意味着她抛去了生理性别带来的桎梏,也抛去了旁人对她的种种预设。她只是想要以一种更舒服的方式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仅此而已。
在Louis Vuitton SS20的秀场上,SOPHIE的这首《It's Okay to Cry》被Nicolas Ghesquière选为秀场音乐,就连模特的妆容都模仿SOPHIE标志性的红唇。音乐与时装细密交织,共同建造出游离于真实与虚幻边界的体验。
代表未来的音乐
第一次听SOPHIE音乐的人多少都会陷入短暂的词穷,似乎所有现成的词汇都或多或少有些不够贴切。SOPHIE创作出来的听觉体验是此前从未存在过的、属于未来的流行音乐。SOPHIE从小就是科幻迷,尤其是《X档案》的忠实粉丝,这种对于未来的好奇也理所应当地在她的音乐创作中体现。
如果一个音乐人致力于做复古的音乐,那么他只需要将已经存在的音乐作为一种索引,尽量创作出与之风格相似的音乐即可。可是当一个音乐人将“制作未来的音乐”作为目标,她就需要跳脱出自己所处的时代,去幻想一个尚未到来的将来,这才是真正有难度的事情。
SOPHIE曾经说过,自己想要用音乐给听众带来过山车一般的体验。
虽然SOPHIE是以实验性著称的音乐人,但是她其实一直希望让自己的音乐留在流行音乐的广义定义之下。唯有当先锋的尝试触及到更多的人,当声音的实验不再只是小圈子里自娱自乐的游戏,这样的探索才是意义深远的。
SOPHIE的《Lemonade》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简单洗脑的歌词不断重复,但是整体的声音设计又极其复杂,先锋性与流行性罕见地达到了一个微妙的平衡,它甚至被选作2015年麦当劳的广告曲。
分子料理中,厨师会让原材料的形态完全改变,SOPHIE也用同样的手法烹制音乐。“我把声音切割到分子级别——意识到每个声音是由什么构成的,为什么它在做某些处理之后听上去是某个特定的效果。之后,再用这些分子构建出一个全新的形态,将这些原材料重新混合组装。”
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们会在SOPHIE的音乐中可以听到泡泡糖一般甜美的人声和冲击钻一般刺耳的噪声交替出现,你想象得到、想象不到的声音分子都会在这里偶然相遇。SOPHIE的音乐从来都不是为了让你的耳朵感觉舒适,她更想让你听些从没听过的。
34岁本应该是音乐人创造力最旺盛的年纪,SOPHIE却用这样意想不到的方式离开了。一个为未来创作音乐的人,如今却已经无法抵达她设想的未来了。
但是好在我们仍然有音乐可供凭吊,她的音乐所带来的听觉体验是如此难忘:让听者晕头转向、茫然失措,一脚踏空后却又意外地发现自己坠落在柔软的床上。她引领的hyperpop风潮依然风头正劲,她跨性别音乐人的身份也仍然激励着无数人。或许在未来,当我们仰望星空的时候,会有一颗行星用她的名字继续运转。